唯梦闲人不梦君。
 
 

对流层/中

-非典型性骨科。

-




时洛安安静静端着手里装满热牛奶的玻璃杯回了自己房间。

 

一晃几年过去,他也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哥哥护在羽翼之下的小孩了。

 

少年人的身高抽条,一跃长高许多,而曾经悄悄种在心间的那颗种子也早已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只不过昏暗的空间内没有一丝光亮,时洛自己也不知道这颗在夹缝中艰难冒出来的种子到底能存活多久。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如同故事里的那些少年人一样脆弱的不堪一击,但他却实实在在没有再多的勇气往前再多迈出几步。

 

时洛喜欢余邃,很喜欢。

 

他不知道这种疯长过后盘踞在胸腔内的热情到底是来源于哪里,但等到他意识到这种情绪存在之后也只能安静接受,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崩溃会羞愧,但到头来让他最难受的莫过于余邃的眼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余邃会在睡前煮一杯牛奶递给他,祝他一夜安眠,也会在同学遇到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用自己力量尽可能去帮助他们。在时洛的眼里,很多事情经过发酵之后已经画上了不平等的符号,而他也再难以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待余邃的很多行为。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扭曲的怪物,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但却又希望站在光明里的神使能发现满身恐惧的他,能牵着他的手彻底走向那片太阳之下的敞亮。

 

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不断融合,就像是时洛喝进肚子里的那杯已经凉掉不少却仍旧让胃里觉得暖融融的牛奶一样,反倒是让一向好眠的时洛难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难以入睡。

 

落地窗帘被他严严实实的拉好,就连窗帘间的缝隙也完全被他抹平整,再也透不进分毫的光来。他总觉得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脱下兄友弟恭的外表伪装,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有了片刻的苟延残喘。

 

前几年搬过家,他和余邃也早就不再是上下铺的挤在一个房间里。

 

余家本来也不缺一套房子的钱,索性就买了套大房子,兄弟俩各自的房间都比之前两个人挤在一起的那个房间大得多,床也大了不少,一个人在上面翻上两圈都绰绰有余。

 

但是时洛却觉得少了跟余邃在一起的睡前聊天环节,而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被迫拉远了不少。

 

哥哥好像一直都像是在他触及不到的世界里大步走向前,偶尔发现他没能跟上的时候才会刻意放缓步伐,回头看着他同时伸出那只掌心温热手让他牵住。

 

这样安谧又温和的态度就像是一场风暴,彻底把时洛卷入了风暴中心。

 

时洛本以为自己是站在暴风眼中心被风暴隔绝一切外力的安全点,后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风暴侵入的海面上一直摇摇欲坠的小舟。

 

心底好像住了一直随时都要挣脱缰绳的野兽。

 

扰得时洛时时刻刻忧心不已。

 

-

 

随着年龄增长年级升高,他跟余邃之间的距离变远之外,生活好像没什么意思,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三点一线,按时上学放学,回家吃饭写作业。

 

余邃早已经去了别的城市就读大学,两个人最频繁的联络也不过是余邃偶尔的关心和时洛隔三差五拨过去的电话罢了。

 

他也不是没听到过余邃的室友在电话外调侃他养了个粘人的弟弟,但时洛觉得这样能被他周围的人提及的滋味也不错,最起码他还没彻底离开余邃的生活,甚至还能在某些地方占据一席之地。

 

过年的寒假马上就要到了,大学的假期总是能比高中生提前那么几半天,时洛即便是有心想跟着余父余母去车站接人,也没办法从学校翘课出去。

 

不过这天放学回家家里总算有了些别的模样,余邃站在门口替他打开家里的防盗门,还伸手接过了他手里拎着的书包。时洛看着被接到余邃手里的书包怔愣片刻,最后抿着唇对着哥哥淡淡一笑,然后就弯下腰去换鞋子,再没多看余邃一眼。

 

是再没敢多看余邃一眼。

 

余邃照旧坐在餐桌旁他右手边的位置,而父母坐在餐桌的对面。今天应该是为了庆祝余邃回家,桌面上的菜色丰富了不少,都快要把一张长方形的桌子给占满。

 

“阿邃,新学期还适应吗?”

 

父母大概是之前忙着做饭,现在终于有时间来跟自家大儿子聊上两句学校生活关心一下。

 

余邃的筷子很自然的在那盘切好的酱牛肉里夹了一块放到时洛的碗里,然后对着父母点了点头:“没什么不适应的,课业不算太紧张,同学也都还好。”

 

“你弟弟可是这个学期生生累瘦了一圈。”余母点了点头,转头把目光转向了时洛,眼里隐隐有点担忧的神色。

 

“之前看你上高中吃吃喝喝也没怎么见瘦,时洛这小子怎么就看着比上学之前瘦了这么多呢。”余母嘴里关切着,手里的筷子也顺势往时洛碗里夹了几筷子菜,最后都快要把碗底的米饭给完全盖过去了。

 

时洛看着碗里的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对于亲人的关心总还是会觉得高兴。

 

“洛洛一向学习认真,对你们两个的后勤得更严格要求才行。”余邃笑着看了时洛一眼,转头又去打趣爸妈,“洛洛正好在长个子呢,稍微瘦一点也正常。”

 

“也是。”余母点了点头,又用胳膊肘撞了撞余父,“儿子们好不容易都在家你也不多说两句,怎么回事嘛。”

 

余父被妻子带着撒娇的语气弄得笑了笑,但也只是跟着关心了他们兄弟俩两句之外,没有在多说什么。

 

余家的氛围一直都是这样比较轻快的,余父余母对于兄弟两个的关心足够,但又不会让孩子们觉得束手束脚,余母会在小事上更加关心两个孩子,余父则是在大多数更需要理性判断对错的时候才会跟孩子好好谈谈,听取他们想法的同时给出意见。

 

时洛有的时候也会苦恼挣扎,很想把心里的想法跟父母交流一下,但却又觉得这样会被人当成怪物。

 

吃过晚餐收拾餐桌的时候,时洛被余邃赶回了房间让他好好学习,最近这段时间属于他的家务任务全都被承包了。时洛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背着书包回了卧室。

 

台灯的灯光是暖色的,时洛总是习惯性的在触碰开关上碰过两下,习惯那种敞亮但却又不过于灼目的灯光洒在桌面上学习。但今天他却没了什么学习的兴致,把台灯的灯光调亮到最高,摸出书包里的习题本默默发呆。

 

不是他有意要把台灯的灯光弄得这么亮,而是发呆愣神的时候手指无意中就多碰了一下。本来就被跟余邃见面而把心里搅得躁动不安的时洛本来也无心学习,索性从笔袋里拿了支笔捏在指尖转圈。

 

这个小动作还是从余邃那里学来的。

 

当时余邃还跟他挤在上下铺的小房间里,偶尔挤在一起写作业不方便两个人就坐在客厅的餐桌上脸对着脸写。余邃捏着水笔又不写字的时候就喜欢让水笔在指尖转圈,久而久之时洛也觉得好玩,跟着学了好几次,没学会不说还把身上甩了几个墨点。

 

余邃无奈,最后亲自握着时洛的手告诉他转笔应该捏着哪个部分,手指怎么用力。

 

余母看到后教育余邃不要总教弟弟这些没用的坏习惯,时洛却偷偷摸摸在后面拿着笔转的不亦乐乎。

 

脑子里本来还在想着事情,却没想到房间门被从外面敲响了。

 

时洛闷闷开口:“请进。”

 

余邃就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学期不知道余邃到底怎么想的,原本修剪整齐的头发留长了不少,发尾甚至用皮筋扎了起来。

 

时洛之前没怎么仔细打量余邃,现在抬头看过去反倒觉得哥哥变得更加陌生起来。

 

“怎么把台灯开这么亮。”

 

余邃是向来熟悉时洛学习环境的,抬手在时洛面前台灯上的触碰开关上轻敲三下,帮时洛把台灯调回了他最习惯的亮度,这才坐在了时洛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时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知道看着余邃落座。

 

“没写作业?”

 

余邃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对时洛的小动作简直一清二楚,心里摸得清清楚楚,或许弟弟有个什么动作他都能心领神会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这次他却只是本能的觉得弟弟有心事,但却并不知道时洛究竟在为什么心忧。

 

“已经在学校写得差不多了。”

 

“看你好像心情不好,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时洛摇了摇头,但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敷衍,就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快考试了有点累。”

 

“高中的确很重要,但也别把自己累垮了。”余邃见他不打算说也不强求,站起身来走到时洛身后,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如果什么时候想要说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时洛听见门响但也没回头去看。

 

临睡前照旧是余邃给他端了杯热好的牛奶递到门前。

 

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时洛第一次对着余邃摇头拒绝了。

 

“最近不怎么想喝牛奶,我已经跟妈说过了,”

 

“那好,早点休息吧。”余邃即便是被拒绝好意也没有任何态度上的转变,只是在时洛转身关门之后瞳孔里才有一闪而过的担忧。

 

上次时洛这样把自己圈起来还是受到校园暴力的时候,现在重新把自己锁进高墙里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

 

时洛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就是睡不着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被他明明灭咩打开了好多次,上面表示时间的数字往后跳动了很多次,但床上的人却仍旧跟刚刚躺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时洛用力锤了一下床面,强迫自己马上入睡,但到底是几时才睡过去的,他自己毫无印象。

 

第二天随着闹钟的声音响起,果不其然在刷牙的时候看到了眼下的淡淡乌青和略微水肿的眼睛。

 

余邃高考完的假期就考了驾照,这次吃过早餐就主动提出要送时洛去学校上学。

 

余母完全赞同这俩小孩的关心更亲近一些,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了余邃,并且嘱咐他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这其实是时洛第一次坐在余邃开的车的副驾驶上。

 

哥哥提醒他把安全带系好,然后一路顺利的把他送到学校,在摇下的车窗边对着他挥手道别。

 

“下午来接你回家!”

 

-TBC-

05 Sep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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