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W+，哨向。

玫瑰唐捐

 

 

 

 

00/成长中英勇地爱人谁管它天暗地暗

 

 

世事真与假难辨，但我爱你从来都不是虚妄。

 

 

01/不要提沉默带笑玫瑰 带刺回礼只信任防卫

 

 

“余邃，新补位的哨兵马上到位了，这是你们的匹配度测试数据，我觉得还算不错。”周火把手里的一摞纸塞到了余邃手里，指尖还在第一页的大头照上轻点了两下，“是个刚刚结束教导的年轻哨兵，是这批联盟分配的哨兵里各项数据最好的。”

 

“百分之六十一。”余邃垂眸看向面前的白纸黑字，张口轻轻读出了上面的匹配度结果来，然后点了点头，目光粗略在上面又扫了两眼，捏着文件的手便又垂了下去，“人什么时候到？下午正好有场训练，如果今天到的话就让他一起来吧。”

 

周火皱皱眉，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认同：“人家刚刚过来，你不好好招待一下就算了，还让他上来就跟你们几个疯子训练啊。”

 

“训练完才能决定他到底能不能留下。”余邃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能力不够留下来，出任务也只有死路一条。”

 

周火看着办公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只能坐在自己位置上叹了口气，手指在光脑上拨动两下，重新把这批分配的新人的信息给看了几遍。

 

虽然余邃是FREE的总指挥，但这家伙平日里除了出任务去前线之外的事情基本不管，其他事情直接当甩手掌柜留给了后勤部的周火来办。这几乎已经是FREE内部心照不宣的约定了，周火也没辙，既然余邃没表现出什么感兴趣的意思来，那迎接人到基地的活只能他来干。

 

心里无奈，但周火到底也能理解余邃身上扛着的压力有多大。

 

自从肆虐的病毒彻底爆发之后，人类也因为病毒的变异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没法彻底适应变异的就会变成丧失神智的怪物，能接受环境变化的一部分人照旧安稳生存，但也有一小部分因为病毒的出现而出现了第二次的能力分化。

 

而联盟也是在此刻应运而生，专门组成了特殊的组织招揽二次分化的哨兵与向导，共同面对感染后丧失神智的怪物。

 

接受病毒改造的结果都是身体机能得到强化，但到底是继续拥有人类的神智与感情，还是彻底变成只会撕咬的怪物，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意冒着这个风险去尝试。

 

所以能与安全区之外的怪物对抗的也就只剩下了这一小批人。

 

而FREE作为顶在感染区最为严重的南部最边缘的基地，总指挥的任务到底有多重几乎不用过多赘述。

 

前段时间FREE的一名哨兵刚刚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总部的治疗室里生死未卜，虽然基地里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做到跟着余邃亲自带领的这只小队出任务的，基本都不够格。

 

也不是周火和余邃看不起评级低的哨兵向导，而是他们之间的匹配度数值实在低的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原本五个人的小队现在少了个人，虽然用余邃的话说不影响大部分任务的进度，但到底还是缺了个战斗力，对于他们的安全少了层保障。

 

听说刚刚结束白塔教导的哨兵和向导要接受新一轮的分配，周火也就早早盯上了这批年轻的生力军，也曾无数次期盼最起码能有个跟余邃契合度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家伙。

 

大概是这次他足够虔诚，这批哨兵里能力最强的那个居然是跟余邃匹配度最高的那个。

 

虽然比起队里的宸火puppy和老乔来说还是差了点，但放眼望去这绝对是个好苗子。

 

周火再次确认了一下这位年轻哨兵下午的抵达时间，这才关了光脑，打算亲自出去准备一下。

 

总不能让人觉得太过失礼。

 

-

 

坐在车上等待联盟专派车抵达的时候，周火左思右想试图给余邃找个不来接人的合适理由，最后还是觉得训练这个借口听着不那么敷衍。

 

还在沉思的周火冷不丁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常年待在前线的下意识让他以为又是感染者来袭，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好在车窗是单向的，外面穿着黑色作训服的年轻哨兵并没有看到他的失态。

 

周火连忙降下玻璃来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推开车门打算帮他拎一下行李。

 

结果站在他对面的家伙似乎什么都没拿，单肩挎着的背包看起来就是全部的行囊了。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拿的东西吗？”出于礼貌周火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了。”

 

一阵风吹来把少年的满头银白色发丝吹乱，周火也看清了藏在额前碎发下的锐利双眸。

 

不知道为什么，周火总觉得着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只可惜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太重要，周火一路上略微尴尬的替自己上司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来接人的原因，又旁敲侧击的询问新哨兵是否要跟着下午一起来一场实训。

 

这话周火说的有些昧着良心，到底是实训还是试训反正也没差，正是用人之际，他相信余邃不会想不开把人踢掉的。

 

好在余邃还没有彻底不给人一点面子，周火把人带到模拟训练室门口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低头摆弄便携式光脑的余邃了。

 

怕也是听到了脚步声，余邃抬起头来看了两个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时洛？”

 

站在周火身边的年轻哨兵闻言应了一声，伸出手去与余邃伸出来的右手握了两下。

 

“您好，我是时洛。”

 

-

 

模拟训练室，顾名思义就是模拟任务环境，然后由系统根据训练人的表现最后给出一个评价分数。

 

跟打游戏似的。

 

既然余邃让他自己选难度选任务，时洛也就懒得跟他客气，手指在屏幕上往下翻到最后，直接锁了最后一个。

 

“挺自信？”

 

余邃被他这豪迈的动作逗笑了，靠在墙边传来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认同。

 

“没自信大概也不会接FREE的调用函。”

 

“希望你的能力也能跟现在说的话一样硬。”

 

余邃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在模拟训练的机器上录入指纹，伸手推开了一边的拟态室。

 

“周火刚刚应该把便携手环光脑给你了吧？”在脚往前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余邃突然回头问道，不过他也没等时洛回答就继续往下说道，“应该跟白塔给你们的那玩意差不多，遇到应付不来的情况就自己按暂停，别逞强。”

 

余邃说完垂眸看了眼时洛，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片刻，倒是余邃先一步转头回去。

 

时洛没回答，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里。

 

随着身后的门彻底关上，漆黑一片的房间彻底换了模样，变成了一片废弃的居民区。

 

“你刚刚选的快，看清任务要求了吗？”

 

“看清了。”时洛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腕，“去废弃基地寻找科研芯片，解救被感染者包围的母女。”

 

“还有一点。”余邃对着时洛笑了笑，“最高难度的任务是禁止携带任何武器的，所有趁手的东西你需要自己找，我会尽最大可能协助你，并给予你精神调解和感知支持，不过我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你可以尽管往前冲。”

 

时洛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转回身去的瞬间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往前狂奔。

 

在白塔接受基本战斗指导的时洛参与过几次任务，难度级别都不算太高，但白塔里所有的模拟训练却被他一个不漏的挑战完了。

 

虽然白塔和各个基地里的基本模拟训练环境大致相同，但随机产生的任务却不一定是什么。

 

而且既然有基本相同的概率，那就回存在不相同的概率。时洛跟着光脑的指引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再度确认这应该是属于FREE基地的特殊地图——最起码他在白塔的时候从来没见过。

 

光脑上的指引路线有好几条，时洛粗略的扫了两眼，最后决定速战速决，从最短的那条小路包抄过去。

 

一个合格的哨兵应该会审时度势。

 

时洛认为这句是对的，也认为这句话是错的。

 

他当然明白从小路过去的危险性绝对大于其他的选择，但如果真正有需要抓紧时间完成的任务，当然要选择最快速的方式来解决。

 

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时洛咬了咬牙，飞快往左边一转，迈进了幽暗的巷子里。

 

这种疾行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巷子周围栖息的感染者大概率都会被吸引过来。

 

时洛攥了下拳，集中精神判断周围的动静，最后赶在下一个巷口转弯前猛地刹车，在拐歪的瞬间猛地跳起抬腿踹向斜前方，随着他落地声响的还有个双目浑浊皮肤上泛起可怖纹路的感染者。

 

刚刚跃起的一瞬间，时洛明显感觉到了升起的精神屏障，身后的人似乎对于他的所有行动了若指掌，而那瞬本来可能会无限放大的负面感知也被尽可能的缩小到的对他影响最轻微的程度。

 

时洛的舌尖扫过自己的犬齿，给地上躺着的东西又补了一下，转身又往前飞奔而去。

 

巷子里突然窜出来的袭击不在少数，只要不是一大群蜂拥而至，都被时洛快准狠的马上解决掉。光脑计算中疾行也要半小时起步的路程，应是被他们两个人且战且走的状态下用半个小时走完了。

 

余邃对于精神力的控制简直到了时洛都感到几分好奇的程度，在需要的时刻立刻交织的精神网，给予恰到好处的助力，但却堪堪停在他的精神世界之外，没有任何要越过雷池半步的境地。

 

废弃的基地不久便出现在眼前，时洛躲在墙角后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对着余邃打了个前进的手势，脚步轻快的走向了那扇陈旧破烂的门。

 

眼见着这玩意是不可能通过正常的进入指令打开了，但暴力拆卸似乎又容易造成过大的动静。

 

时洛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了斜上方二楼的那扇窗户。

 

“你想这样上去？”余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挑眉，似乎对他这个决定有些意外。

 

“比起这样上去怕是破门而入更麻烦点。”时洛眯起眼睛再度估测了一下上下的距离，往后退了几步，再度往前冲刺然后用力跃起，一把抓住了这扇算不上太大的基地大门的边缘，脚尖发力往下狠狠一蹬，借着向上跳跃的惯性扒住了那扇窗户的边缘凸起。

 

余邃微微仰头去看，一时间也不得对时洛的这番操作发出感叹。

 

或许周火说的没错，FREE这次或许真的从白塔抽到好牌了。

 

时洛的动作迅速，很快就从窗户边缘递了绳子下来，只是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疑问。

 

“你能上来的吧？”

 

余邃笑了笑，伸手抓着绳子动作飞快的跟了上去。

 

废话，他可能没法跟时洛一样徒手爬墙，但抓着东西怎么也该能上得去才是。

 

落地的瞬间激起一片尘埃，余邃难得皱了皱眉，但神态很快又恢复如常，从容不迫的轻拍袖口，眸光却丝毫不敢懈怠的看向了紧闭着的门口。

 

时洛显然也感知到了什么，脚步又轻又缓的从原地挪向门口，最后把耳朵贴在了门口仔细探听外面的动静。

 

哨兵的五感本来就比普通人强烈数倍，其实站在原地他也能听得到外面的异动，但下意识的习惯还是让他想要靠得更近些探究个清楚。

 

“这基地是之前研究药剂的。”余邃见他眉梢上挑的表情颇为凝重，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时洛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已经开始思索起对策来了。

 

研究药剂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明显，但凡有脑子的人大概都能明白这里没失控前可能关着多少怪物。

 

光脑的微弱光芒在两人之间亮起，时洛调出了地图再次寻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究竟要如何最快到达，最后用手指跟余邃描述了一下最短的路径。

 

“电梯不能用了，如果要最快进入底下三层，那其实从电梯井道下去才是最快的。”

 

“你想跳下去？”余邃挑眉。

 

“反正有支架，两米多的高度不算太难吧？”

 

余邃失笑，但最后也没发出反驳的声音来，而是顺着时洛的决定点了点头。

 

两个人目前在二楼的房间里暂时停脚，而地图中显示在一楼入口附近是有警械库的。如果时洛还想要在这片废弃的地方快速找到样趁手的东西，那么一楼也必须去一趟。

 

外面的嘈杂声响不断，时洛脸上的表情难得也带上几分不耐，最后从靠墙坐着的原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扬起下巴来对着门外的方向点了点。

 

“冲出去吧？待太久了我怕浪费时间。”

 

“你还真是……”余邃话还没说完，那厢时洛已经抬脚毫不留情的废掉了面前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门，而后半句的“毫不客气”则彻底被倒下的门板掩盖。

 

而楼道里所有的东西都应声而动，向着这边的声响快速袭来。

 

时洛迎面用膝盖顶倒一个，手上毫不犹豫的把地上的家伙拎起来往远处一扔，虽然投掷效果算不上太好，但视觉效果的确挺震撼的。

 

好几张血肉模糊的脸颊瞬间躺倒，时洛头也不回的直接踏过去，迎面而来的也丝毫不退，顶多侧个身位舒展拳脚，两个人飞速冲到了废弃的楼梯间里。

 

电梯间的防火门大概顶不住外面几秒，余邃看着时洛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是再度确认他这个向导有没有很好的跟上节奏，然后就直接坐到了楼梯扶手上节省速度往下滑。

 

余邃被他这小动作给逗笑了，学着时洛的模样跟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一楼，而刚刚的防火门也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些丧失理智的感染者的体能不比哨兵差多少，只是在思维上略有缺憾而已。

 

这点余邃明白，时洛当然也懂。

 

冲出来就代表着没时间再多犹豫，时洛一点停顿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顺着楼梯间的大门冲向了刚刚光脑提示过的位置。

 

时洛还明白这样冲下来是在赌。

 

如果说他们刚刚待的不知名屋子只是普通的休息间，那么警械库的门怎么都不可能跟那扇门一样随随便便就被他一脚踹开。

 

他承认直接往外走的想法有些疯狂。

 

在白塔接受训练的时候，他是一众哨兵里作战能力最为卓越的那个，即便任务的搭档配备了同期最好的哨兵向导，但却仍旧没人敢跟他在模拟行动里乱来。

 

时洛纵然有冲出去的心，但却明白空有自己一个人往外走那就是纯纯的送死罢了。

 

所以在他感知到余邃收放自如的精神世界后，突然觉得往日那些疯狂的想法又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即便他只在白塔听说过关于余邃的传闻，两个人的匹配度不过刚刚过了百分之六十，甚至见面说过的话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但他就是觉得余邃肯定会赞同这样的想法。

 

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时洛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出了那一步。

 

好在警械库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显然也没有几样能称得上趁手的东西了，时洛随手翻到了几个柜子，终于从里面摸了两把匕首和一把没剩几颗子弹的枪出来。

 

他本来的想法是把枪留给余邃这个向导防身用，最起码能比匕首解决的速度要快不少。但余邃却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把看起来已经算不上锋利的匕首。

 

颜色陈旧的利器在他指尖转了个圈，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时洛没跟他争，毕竟说话的时间都在狂奔。

 

刚刚的楼梯间是断然回不去了，毕竟声响太大，引过去了多少东西都难说。

 

早就生锈报废的电梯门被他握着匕首用蛮力撬开一个容身的身位，时洛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就顺着井道一跃而下，手掌紧紧扒住边缘，来回倒了几次手，最后平稳的落在了最底层。

 

从撬门再到撬门，时洛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像是早就在二楼破门而出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再度挤入阴暗昏沉的底下三层，周围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铺天盖地的感染者迎面而来。

 

这座基地里最秘密的研究所里一片寂静，只有沉默与黑暗与他作伴。

 

他开了手环上微弱的探照灯，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响。直到身后又传来落地的声响，他略微松动的神经这才又拧紧了弦。

 

“别紧张，是我。”余邃当然感知的到面前小哨兵那瞬的紧张，放轻了声音回应了他一句。

 

“如果地下三层没有沦陷，那这里到底为什么被废弃了？”

 

虽然这里是模拟环境，但模拟的前提是大多数东西真实存在的前提，既然这座废弃基地存在于训练里，那么现实中肯定有过类似的境况。时洛这么问并不过分，而是真真切切对此感到好奇。

 

余邃这下反倒沉默了半晌，最后往时洛身后走了两步。

 

“这是FREE上次没能守住的地方。”

 

时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马上说出口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鲁莽，毕竟这片模拟环境自己从来没再白塔见过，那肯定是FREE这边单独制造出来的。

 

而白塔的年轻哨兵向导大多都听过那个传闻。

 

单独属于各个基地的模拟训练环境，大多是为了让新入队的新人尽快适应周围环境和队内情况用的。而快速接受这些东西最快的无非就一种情况，那就是彻底体验一把之前队伍的经历。

 

“那你应该知道芯片在哪里吧？”

 

反正是协作任务，时洛觉得自己这样问也没什么问题。

 

余邃应了一声，跟着打开了手环上微弱的灯光，循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走了几步。

 

其实这个训练环境他也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未曾踏足了。

 

不是近乡情怯又或是懈怠作祟，而是真的忙到没多少时间能迈进这里。实战总比模拟训练来的经验多，只是危险性更大一点而已。

 

这些操作类的东西时洛接触的不多，他也不多掺和，守在余邃一边随时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从电梯井道下来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最起码他们辗转消失的速度够快，那群没脑子的东西肯定反应不过来他们为什么凭空就消失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他们一会要怎么出去。

 

电梯间估计聚集不少难产的感染者，他们跳下来容易爬上去难，所以唯一的出路还是得正儿八经从楼梯间上。

 

只是这地下三层设计的……

 

时洛摆弄了几下光脑，脑子里重重叹息。

 

可能是为了尽可能保护研究者的安全，除了常用的电梯之外，只有一处极为狭窄的备用楼梯。

 

还没等他想好，那边余邃已经把手环从仪器上摘了下来。

 

“好了？”时洛有些好奇的眨眨眼。

 

“又不是真的要拷贝东西。”余邃叹气，“甚至只是把手环放在上面，有足够的感应时间这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样啊。”时洛回忆了一下往昔不是出去打架就是搬运物资的任务，最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想好怎么上去了吗？”

 

“呃……”时洛歪了歪脑袋，“那边有个楼梯，不过可能还得劳烦你跟我跑一趟。”

 

“走吧，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余邃没多犹豫，直接转身往时洛指过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一路冲出废弃基地的同时，光脑上的任务地点也随之刷新。

 

时洛有些头疼的看了眼城市中间的目的地，一时间感觉头疼万分。

 

虽然这里这副模样，显然没什么城市和荒地的区分了，但人多人少的区分到底还是有的。病毒这种东西，人多的地方越是肆虐，根据感染率来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难以抵挡这样的恶劣改造。

 

比起基地里那种复杂的地形来说，暴露在外面显然更容易成为集火目标。

 

奔跑的间隙时洛看了一眼手臂和小腿上破损衣服下面的伤口，虽然挺疼的，但这种酣畅淋漓不用担心向导跟不上趟的行动，简直不知道该要怎么形容了。

 

余邃不会跟他曾经的同伴一样要求他停下来，亦或是选择更加稳妥的解决办法，让他们能尽可能在损失一定时间和任务完成度的情况下选择自身损失最小的行径。余邃会安静的跟在后面，在他任何有需要的时候伸展开坚固的精神屏障，甚至还能替他挡掉身后袭来的攻击。

 

虽然最后到达目的地的两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些狼狈的意味，但时洛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身后还跟着个拽着妈妈衣角的小女孩。

 

两个人走进屋里的时候，小女孩似乎颇为好奇的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最后对着时洛咧开嘴笑了笑。

 

即便知道这些都是虚拟存在的东西，时洛也难能勾了勾唇角，对着小姑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我们要转移去哪里啊？”

 

对视半晌，时洛突然想起来任务的关键词是解救，他拍了拍下达指令的光脑，见它没什么反应，只能扭头去看余邃。

 

余邃还没回话，那边转身跑去屋里又折返的小女孩却将一样东西塞进了时洛手里。

 

“这是我送给哥哥的！”

 

时洛垂眸看了眼手里触感陌生的东西，眼睛里闪过几分好奇的神色。

 

“听妈妈说，这是一种叫做玫瑰的花。”小女孩眨眨眼睛，清澈的神色里带着股献宝似的热情，“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时洛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看手里的东西，周围的模拟环境却应声而落，周围再度回到他刚刚迈入房间时的漆黑一片，而身后的门也应声而开。

 

【恭喜您通过本次模拟训练，成绩正在计算中，稍后会通过信件的方式发送到您的联络器。】

 

机械女声响起，时洛这才像是从刚刚那短暂的梦幻中醒来。他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抬起脚步来跟着余邃往外走。

 

 

 

02/也许我不可能 过得过于清醒

 

环境糟糕成这样，灭绝的动植物数都数不完，更别说从分化起就被接到白塔接受教育的哨兵向导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时洛曾经在书上见过不少动物植物的介绍，但在用先进科技建造的城市里，这些东西几乎难得一见，除了用来记载人类文明的博物馆里或许还有些残存风干供人回想的东西，大概再没什么令人觉得能用来欣赏的。

 

故事里好像说过玫瑰是用来表达爱意的象征，但这些似乎与时洛而言有些过于遥远。

 

“你对那个很感兴趣？”

 

在门口站定等着他往外走的余邃似乎对他这副模样有几分好奇。

 

“的确没见过。”

 

“这是上任研究员的恶趣味。”余邃摇摇头，“他觉得所有进入训练室的人都应该有对于希望的信仰，所以FREE所有训练室在任务结束后可能都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余邃的停顿似乎是在斟酌怎么用词，但最后似乎也没能找到最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的确挺独特的。”

 

余邃闻言停下脚步来转头看了眼时洛，连带着走在他身后的时洛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时洛不解。

 

“没什么。”余邃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但也没再回头看时洛，“你这样想很好，希望你不要丢掉这种想法。”

 

把时洛带到治疗室之后余邃就走了，说今天训练合格，之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周火，如果有出任务的时候系统里会有单独的通知。

 

在治疗室值班的是个看起来比时洛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她看了眼时洛身上的伤，似乎带着几分惊讶。

 

“你跟着余队去训练室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这姑娘虽然嘴里这么说着话，但手上的动作却干脆麻利，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最后还跟时洛说了几点需要注意的问题，最后这才点头同意让他离开。

 

“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不严重的精神状态问题也可以。”时洛临走之前那姑娘笑眯眯的跟他说道，“虽然我能力评定只有B级，但最起码也是个向导。”

 

-

 

分配给时洛的房间在他看来非常不错。

 

单人间最起码比白塔那时候为了追求空间利用率的四人间挤在一起的时候好太多了。

 

有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间单独的卫浴。

 

时洛刚刚在屋里转了一圈，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他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下午开车把他接回基地的周火。

 

“抱歉啊，刚刚被事情耽搁了一会，没能亲自带你来。”周火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然后在时洛让开的位置里跟着走了进来。

 

“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你可以随时找我，我们尽最大可能满足。房间每天都会人来打扫，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用。食堂在三楼……”周火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目光带着诧异的看向时洛包扎起来的地方。

 

“你这怎么回事？”

 

时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和小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语气里有些疑问：“刚刚训练的时候受伤了啊。”

 

周火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时洛转了半圈，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我们FREE的第一天就跟着去前线出任务了呢，余邃也是，上来就给你挑难度这么大的任务，犯什么病啊。”

 

“我自己挑的。”

 

时洛五个字把周火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最后也只能带着几分担忧的问他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多休息两天。

 

“没事。”时洛拒绝了他的这番好意。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两句基地内的情况，周火这才亲自把人领去了食堂，带着时洛熟悉了一下基地内的路径。

 

沉默着对坐着吃了半天的饭，时洛对面突然又凭空放了个餐盘下来，他好奇的抬头去看，迎面对上了一双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晚上好？”对面的人还没落座先对着他挥了挥手，“听周火说今天要来新人，我看他对面坐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就过来了，应该没猜错吧？”

 

时洛听着他这一长串废话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比较好。

 

那人却似乎挺自来熟的，刚刚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一点没留下，直接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宸火，FREE的S级哨兵，以后就是同事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叫时洛。”时洛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适合用宸火这样的方式来做自我介绍，最后也只是从嘴巴里崩出来四个字。

 

“时洛以后就是你们队里年纪最小的了，你们几个都给我注意点，别把那些臭毛病传染给人家。”周火转头看了眼宸火提醒道。

 

“太冤枉了吧？”宸火抬起到一半的勺子又放了回去，“余邃发疯关我们什么事啊。”

 

“少把自己摘出去。”周火懒得跟他废话，转头又跟时洛叮嘱，“他们几个总是出任务的时候连命都不要了，你多少拦着点。”

 

时洛嘴里的饭嚼到一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委婉的提醒一下周火今下午的训练情况。

 

不过周火显然也没打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头问宸火他们今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去他办公室开个会，把几个人都叫来见一面熟悉熟悉。

 

宸火没什么异议，时洛自然也跟着点头答应。

 

FREE基地的构造不算复杂，一二楼是一些对外事务的处理部门，再往上是基地成员的日常起居地，起居室上面是某些统筹类部门和训练室，而机密度最高的部门则一并安排在了地下的几层。

 

跟着进电梯的时候周火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宸火似乎对此没什么异议，面对着上升的电梯数字非常悠闲的站在原地，时洛却感觉有些头疼，这种热情的程度他属实有些接受无能。

 

好在电梯门终于开了，得到解脱的时洛故意放慢脚步往前挪，结果肩上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

 

“走这么慢，伤口疼？”

 

那种神经瞬间绷紧的感觉很要命，时洛感觉一口气憋在胸腔，听清楚来人的声音之后这才又把那口气吐了出去。

 

“这么紧张，还没从环境里适应过来？”

 

余邃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对于有些情景接受无能或者某一感官格外发达的哨兵来说，难以从模拟环境中脱离都是常态。

 

“没事，就是平常没怎么有人这么跟我打招呼。”

 

听到余邃似乎笑了，时洛也没再解释什么。

 

“你可以试着习惯一下，我是说，他们几个的记忆力水平不一定能记得住你有什么习惯。”

 

时洛撇了撇嘴，但还是觉得这份提醒不无道理。毕竟都是之后出任务的队友，基本的信任总得给彼此留下合理的余地。

 

每个基地里最顶尖的小队一般不会超过十个人，显然FREE属于严重缺人的那种类型，加上新来的时洛满打满算也才五个人而已。

 

看到这儿，时洛大概也想得到为什么派给自己的调用函里FREE的排在最前面了。

 

联盟大概率也想让他这种在同期成绩里最好的调到最缺人手而位置又格外重要的队伍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今下午刚刚到咱们基地的时洛，以后你们队里的新成员，都做个自我介绍跟人家打招呼认识一下吧。”

 

周火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候着的人了，也没多客气什么，直接开口指挥。

 

“你好，我是puppy，这位是老乔，你后面两个应该跟你打过招呼了吧？那我就不多废话介绍了。”率先站起身来的瘦高男生对他伸出手来。

 

两个人简单握了下手，puppy也就顺便把周围一圈都说完了。

 

周火在后面抗议了两句，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趁着人聚齐了，顺便讲了讲最近的情况和任务，算是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时洛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听着，一开始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周火后来大概是看出来他神色迟疑，说完事情的时候总会顺带着多解释两句。

 

从一开始决定来FREE的时候时洛就能猜到顶在最前线的基地到底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况，但显然白塔里给他们灌输的概念还是略有美化，真正来到这里坐下安安静静听完这段简单的汇报之后，时洛才堪堪明白了实践出真知的那句道理。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决定迈进这座危险性最大的基地，那也许他这辈子的任务也就是保护科研工作和维护城市秩序，很难见识到这样刀尖舔血的任务。

 

怕死吗？

 

晚上躺在新房间里适应环境久久没能入睡的时洛问了自己一句。

 

窗外浓云层层，拉着窗帘的房间更是没可能透进光来。整个房间里昏暗的像是散开一片浓雾，时洛抬起手来用拇指和中指摁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两下，这才祛除掉脑海里杂乱的思绪。

 

提起这个话题来怕是很难有人坦坦荡荡的回应一句不怕死。

 

时洛觉得自己也不例外。

 

但如果已经作出选择了，他愿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任何可能。

 

-

 

虽然周火那天的话说得有几分沉重，但到底现在也不是贸然出动的时候，暂时也没接到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执行。

 

带着伤的时洛被周火严格叮嘱先把伤养好再去做别的事情，时洛无法，只能照办。

 

他先是去FREE的资料室里泡了两天，又听从周火的安排去枪械库里转了一圈，挑了柄合适的光子枪。

 

这种先进的武器他在白塔的时候是万万接触不到的，联盟在这种事上总算还有脑子，这些东西先紧着驻守安全区边境的几座基地用。

 

虚拟训练受伤比起真正现实受伤还是有区别的，伤口一般都不会太严重，看着稍微严重点的，等结了痂也就基本宣告好彻底了。

 

为了尽快融入队伍，时洛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的当天就跟着队里的其他几个家伙重新进了训练室。

 

进去的时候宸火还嚷嚷已经很久没这么多人一起进去了，puppy在旁边耸肩，老乔跟在旁边叮嘱，反倒是时洛和余邃沉默着走在了最后。

 

时洛收到第一次训练结果的时候就看了一眼，成绩非常高，高到他们那百分之六十一的匹配度就像是个无知的摆设。就连宸火看完都啧啧称奇。

 

等到这次集体训练的成绩出来，宸火看报告的时候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操，什么情况，匹配度还能增长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啊？”

 

彼时时洛还忙着吃饭，闻言皱了皱眉从光脑里调出新发送的邮件来，目光飞速扫过余邃跟各个哨兵的匹配度，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那行往上窜了百分之三。

 

匹配度：64%

 

Puppy也好奇的把脑袋凑到宸火光脑边上看了一眼，啧啧两声，看向时洛和余邃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这的确很奇怪。

 

时洛微微皱眉。

 

哨兵和向导的匹配度一开始是什么样后面还是什么样，这么多年了，他听说过最高百分之九十八的匹配度，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哨兵向导匹配度还能增长的。

 

“完了，你俩不会被联盟拉走当活体研究对象吧，那我们FREE怎么办啊！”宸火放下餐具，两只手捂着脸做惊讶状。从指缝里露出眼睛来看对面的两个人。

 

“你有病？”自打两个人熟络不少摸清彼此脾气之后，时洛也懒得跟宸火客气。

 

“我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宸火双手在桌上一拍，故意把眼睛瞪得老大，“我就不信研究所里那群家伙不好奇！”

 

时洛懒得理他，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根本不应声。

 

“下次再看看，也可能是系统测评指标更改了。”余邃也不以为意的回应了一句。

 

毕竟不是所有数据都要往联盟总部系统里汇报，这事他们也就这样一笔带过，谁也没放在心上。

 

这段训练磨合期过了，FREE也收到了联盟正式指定的任务。

 

时洛第一次坐上装甲车跟着正式队伍往外走，说是不激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不过他们这次的任务不是什么需要冲上去动武的，而是去附近沦陷区采集样本，非不要不动武的那种。

 

也可能是前几次任务，看在时洛刚刚入队的份上天公作美，根本没遇上什么危险情况，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他们需要特殊打报告的地方。

 

时洛也一步步彻底摸清了队里这几个家伙的脾气。

 

老乔应该是脾气最好的那个，平常其他人拌嘴的时候一般也会充当和事老的角色。宸火和puppy都是拱火小子，有的时候拱这边有的时候拱那边，唯一不同的就是puppy一般不会把火拱到自己身上，宸火习惯性扮演那个惹火烧身的。

 

至于余邃……

 

时洛总觉得这家伙看起来比老乔脾气好，但骨子里却是个比谁都倔的。

 

平常闹腾起来余邃一般都不是主动搭腔那个，但一旦想要怼谁那也是毫不留情的。看起来好像跟这个群体有点格格不入，但真正体验过就知道他的确跟这群家伙没什么两样。

 

总的来说不难相处，战斗力也是非常能得到时洛认可的存在。

 

过了三个多月，周火终于带着几分凝重的面色往他们面前拍了一张纸。

 

余邃挑了挑眉，伸手把桌上的纸给拿过来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把手里的纸就近放到了时洛手里。

 

宸火也在旁边凑过脑袋来看，最后嘘了一声就这。

 

任务他没什么感觉，但却着实对周火喜欢把东西打印出来的习惯感到好奇。光脑如此发达的年代，不是什么必须要纸上呈现的东西一般很少见到这种东西了。

 

最起码他在白塔的那段时间是没见过几次的。

 

可能见他走神，老乔从旁边抽走了他手里的纸，扫了两眼点了点头。

 

“已经废弃的NGE基地又有新的信号发到总部？去看看呗，感觉也不怎么复杂。”

 

周火大概是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把话说出来，幽幽叹了口气。

 

“过去这么久你们是不是都忘了NGE基地在哪了？”

 

余邃听完这话才抬眼看了眼坐在桌子后面的周火，似乎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最后竟也皱起眉来。

 

“南部沦陷区成立的第一座基地。”

 

“什么？这都几十年了，说那破地方完全腐蚀了我都信，怎么还会有信号传回来？”宸火也恍然的拍了下后脑勺，跟着皱起眉来，“那可是第一片被划入沦陷区的地方，真的还能有活人？”

 

“信与不信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余邃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两下，“总得去看看。”

 

这是时洛第一次跟随高难度评级的任务。

 

临行前周火就跟送孩子远行的老母亲一样来回叮嘱了好几遍，着重强调如果感觉应付不来先往回撤，毕竟沦陷区南部长久未曾有人踏足了，赶过去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没人知道。

 

现在直升机的续航能力虽然不错，但也仅限于高空侦查，根本没什么赤手空拳直接落地的可能。

 

所以这件事的最优解还得是装甲车。

 

各种东西都能多储备一些，对应各式各样的情况也能有更多的应对方法。

 

车子彻底驶离安全区边缘的时候，导航系统发出了警告声。时洛从一开始的感到诧异到现在也变得习以为常，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怎么回事，周火说了两句你们怎么一个个沉默下来了。”宸火单手撑着脸颊，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

 

倒不是他完全忍受不住安静的环境，而是遥远的路途刚刚启程就这么沉默属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你唱首歌听听。”puppy抬眼搭理了一下宸火。

 

“你要愿意听我就唱，如果其他人不想听对我发出制止那就是你的问题。”宸火丝毫不示弱。

 

“那你还是闭嘴吧。”有幸见识过宸火死歌程度的时洛嘴角抽动两下，主动替宸火去了这差事。

 

Puppy在一旁捂嘴偷乐，就连开车的老乔都跟着笑了两声。

 

“今早联盟那边把那串信号翻译出来的内容传过来了。”余邃突然开口打断了后车厢里的热闹，成功把几个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不过他根本连头都没抬，自顾自的盯着光脑屏幕看。

 

宸火见状主动提问：“说啥了？”

 

“不好说，联盟最紧急的求救信号，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没了？”宸火诧异。

 

“有，附了半份没写完的药剂配方。”

 

宸火脸上的神色更甚：“啊？？？”

 

“别吵，没说完呢。”余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那边没把完整版的数据传过来，只是说这份药剂的配方在几年前已经被新的研究否定了。”

 

“那我们跑这一趟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这个不明信号吗？”puppy也跟着发出质疑。

 

“是因为只传送了一半吧。”时洛开口插话，让前座的宸火瞬间转移了目光。

 

这样被人直勾勾看着的确不怎么舒服，时洛转头撇开宸火的视线，结果却又对上了余邃看过来的眼睛。与宸火已经明显泛起波澜的眼神不同，余邃看向他的目光安静又平定，似乎在鼓励他把话说完。

 

时洛抿了抿唇，这才继续把话说完：“因为只传了一半，所以不知道后面未完成的药剂是否跟当年那份完全一样，联盟是不想放弃所有的可能吧。”

 

“对。”余邃点了点头，“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这一趟肯定是非走不可了。”

 

任务执行方的确可能会对指令发出质疑，但违抗的代价太大，顶多也就是抱怨两声就算了。更何况处理各种各样让人觉得无厘头的任务几乎是他们的日常，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得往外跑，更何况是废弃多年的基地突然传来了信号。

 

装甲车飞速在地面上奔驰，老乔的开车技术算是不错，一路上没遇到多少被尾随的麻烦，即便被追了几次车，也都被他快速甩开了。

 

越往南走越是破败荒凉，象征着昔日繁盛的高楼大厦尽数变成了雕刻满岁月痕迹的陈旧建筑，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荒芜。宸火透过玻璃看了两眼，唏嘘几句便也再没了下文。

 

这是一片多年未曾主动有人踏足的领地，即便周火已经排过特殊的空中勤务提前替他们来确定过相对准确的位置，但却也很难落地实地观察一下这里的境况到底如何。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那幢仍旧伫立在原地的建筑，只是本来就呈现灰白色的基地现在看起来更是死气沉沉的一片。不远处还能听见一些扭曲的怪叫声，宸火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就连一路上忙着插科打诨调节气氛的puppy也严肃起来。

 

“我觉得大门不能进，得想别的办法。”宸火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向断言到。

 

这座最早废弃的基地怕是比他们几个年纪都要大，废弃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不一定正式加入联盟，先不说那些陈旧的设施能不能打开，怕是这里连他们的基本信息都没能同步。

 

余邃却似乎是思考中的模样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那幢楼，最后用指尖指向了二楼的窗户。

 

“如果顺着车顶直接翻上二楼的窗户呢。”

 

时洛被吸进鼻腔的空气呛得咳了两声，一时间不知道余邃到底是在剽窃他曾经的创意，还是真的觉得这是最快速的方法。

 

“可以，肯定比破门的动静小，但没人知道翻上去之后里面什么情况。”老乔也跟着眯起眼睛来丈量了高度。

 

“我记得带了无人机的，看一眼吧，如果实在不适合突围的话再想办法。”余邃指挥puppy去找东西，自己则是打开了光脑，在屏幕上轻点几下。

 

“老地图发给你们了，但里面到底什么样不好说。这里的规划跟其他基地基本一样，如果信号是从研究所里发出去的，那大概率还是在地下的几层。”

 

“虽然分头行动肯定节约时间，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抱团推进，遇见什么危险也能尽可能避免，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别走散了。”

 

余邃说完的时候看了时洛一眼，总让时洛觉得这话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

 

危险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人类甚至很难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脚下突然陷落的失重感甚至让余邃差点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要不是跟在他身后的时洛反应足够快，他怕是直接就顺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落下去了。

 

余邃翻身上来的时候只匆匆道了句谢，目光随之一凛，拔枪上膛的动作一气呵成，对着身后漆黑的一片就放了颗子弹出去。

 

显然向导的精神感知网对于远处威胁的存在感知更强烈些，沉闷的倒地声出现在漆黑的走廊那端，时洛也下意思眯眼去看。

 

直到他们摸进最底下那层的时候都没遇到什么突袭式的包围，除了几次有惊无险的小意外，几乎算得上是平稳。时洛也暗自猜测，是否因为这里远离安全区，所以很多早期出现的感染者已经死亡或者随着安全区北移而迁徙。

 

不过对于研究所都没能测量出的感染者平均寿命这件事，时洛决定自己没必要多想，先把事情做完再说。

 

“分头找找吧，别离太远，有什么情况马上说，听见异动也是。”这片漆黑的空间实在太过庞大，林立的仪器设备让人摸不着头脑。

 

时洛打开微弱的探照灯，看着上面满满的尘埃与拂去灰尘后下面生锈的金属，总觉得此行可能有收获的可能实在不大。

 

走了一大圈都没能有什么新的发现，还时不时踩到地面上遗落的东西和破碎的骨骼，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我操，好像真的有东西。”puppy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传来，时洛撑着身子站起来，几步跑到puppy旁边弯腰看向他拉开的柜子。

 

这个柜子门上甚至还带着个反复的密码锁，大概是陈列在空气里的年岁太久，甚至被puppy没怎么费力就撬开了，里面的丝绒上插着几根盈满浅蓝色液体的试管，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人刻意保存起来的东西。

 

“先别动。”跟着走过来的余邃伸手拍开了puppy伸出去的手，然后对着远处宸火和老乔先一步下达了其他的指令，“你们两个先去看看我们的撤离路线，确定没有问题了说一声。”

 

两个人转头朝着另一边走去，余邃这才跟着蹲下身来，从身后的包里找了个趁手的工具出来碰了碰试管的边缘。

 

“所以这东西是我们要找的吗。”时洛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但我们并没能发现任何发送消息的痕迹。”

 

“……如果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现在才发送出去的，这件事或许能串联起来。”余邃却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在意，“何况我们只是在查证它是否存在，如果有了其他的发现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不是吗。”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宸火和老乔的惊呼，余邃当机立断把里面的几只试管放到包的夹层里，对着地上两个跟着他站起来的人快速说了句“走”。

 

两个在黑暗中应声而出的哨兵像是无形中张开的双翼，从两侧紧紧护着余邃一路奔向了研究所的门口。

 

堵在外面的似乎是他们刚刚没能见到的怪物堆，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看起来更加狰狞。

 

 

 

03/只因似发觉被爱的恐怖 能生出爱情

 

 

“还没醒吗？”周火担忧的往里看了一眼，见躺在床上的人还是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只能在楼道里来回踱步，嘴里似乎还在碎碎念些什么。

 

“你坐下歇会，转的我眼晕。”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余邃皱了皱眉，似乎对周火的举动颇为不满。

 

“拜托，但凡你们不头铁硬要往外冲，现在也不会有人躺在里面好吧？”周火一提这个就来气，要不是余邃从一开始就跟他申请了随时接应的直升机，怕是现在里面躺着的人还活不活都不好说。

 

“你是向导你能不明白？”周火气的想跺脚，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先不说那身伤，他那精神图景你还能拼起来也算你能耐。好好一个S级哨兵的好苗子，一躺躺了大半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FREE是什么吃人的深渊巨口呢。”

 

“你这么说又没法解决问题，坐下来冷静一下比较好。”

 

周火的确说不过他，到底还是坐到了余邃旁边的位置上，两只手肘撑着膝盖，两只手撑着脑袋，一脸头大的表情。

 

“他敢往前冲是好事。”余邃冷不丁丢了一句话，惹得旁边的周火满脸不赞同的瞥了他一眼，只不过余邃没什么其他反应，自顾自往下说道，“真把他护在后面怕才是真正让这颗苗子彻底胎死腹中，没有刀尖舔血的经验，他以后拿什么往外拼？”

 

“……那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

 

“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大多数东西都是成正比的。”余邃轻叹一声，神色晦暗不明的往里看了一眼，“他身上有敢往前冲的锐气是好事，对于任何一个前线的基地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没有真正的经验和意识只会硬生生把这把锋利的剑刃折断。”

 

“……”周火对他这话保持观望态度，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不能怪余邃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

 

早些年他还没来到FREE基地成为领导者的时候，也在迷茫的环境里摸爬滚打了很久。他的天赋很高，但却因为是向导的原因总被其他大部分的人护在后面，有段时间余邃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只能是那个给队伍拖后腿的。

 

直到他自己往前迈出了试探性的那一步，即便被碰的差点粉身碎骨。

 

那种坚信自己可以的想法很微妙，却又像是沉睡木偶身后的发条，轻轻转动却能让整个玩偶鲜活起来。

 

队里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沉稳的老乔，所以代表着新生力量敢于跟着他们冲锋陷阵的时洛的确是一剂鲜活的血液。那些他逐渐因为领导者身份随着收敛的劲头，似乎再度随之迸发出来。

 

宸火和puppy虽然都是FREE锋利的剑刃，但是经过时间的打磨之后到底还是沉稳更甚。

 

余邃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在时洛到达基地的第一天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他记不清自己刚刚分配到当时基地的时候收到过什么礼物了，但最起码整个队伍的氛围还算不错，也可能因为他是罕见的向导，所以收到了格外的礼遇。

 

最起码让人第一天到基地就跟着他训练这种事的确有点荒唐。

 

余邃有些糟心的揉了揉额角，却猛然间想起了在第一次训练结束后时洛对那支花展露出的好奇神态。

 

如果现在补一份礼物是否算晚呢？

 

余邃点开光脑摆弄了几下，但最后还是垂下眼眸来。

 

-

 

时洛醒过来已经是又几天之后了，这种一动浑身都疼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脑海还是昏昏沉沉的，前些日子漫卷的海水似乎还没完全退潮，曾经从海底奔涌而出的岩浆热浪却已经彻底再度封印起来。

 

是这样没错，时洛的精神图景是一座海下的休眠火山，之前顶多在精神状态不稳的时候潮水奔涌，那座安静的像是陷入沉睡的火山时洛也是第一次见到它喷发的模样。

 

“醒了？”

 

时洛还没来得及多动弹两下，右手边就传来一声问候。

 

余邃的声音不算大，似乎还带着几分柔和。时洛带着几分不适应地眨眨眼，看向余邃的目光似乎是在回应他此刻的问题。

 

“虽然理论上不应该现在跟你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但不管死活的拼了命，这样体验一次就够了，你得学会冲动与理智并存。”

 

余邃说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不远处的架子上拿了一样东西过来，等到彻底展现在时洛面前的时候，难免让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只在模拟状态里见过一次的鲜花，现在活生生摆在了他面前。

 

“听说以前的时候，有人生病需要在医院治疗的时候看望的人会送花表示慰问。”

 

“我看你好像对它挺感兴趣的，就当是祝你平安醒来的礼物吧。”

 

鲜红色的花瓣在时洛面前展开，是余邃从几支花里面抽了一支出来摆到了时洛的眼睛前面。

 

“以前见到师母种过这种花，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居然能活着留存到了现在。”余邃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感慨，“可能跟你那次见到的玫瑰不太一样，师母说这种花的名字叫做蔷薇。”

 

淡到几不可闻的香气在鼻尖飘散，时洛抬起眼来看向余邃。站在床边的男人背着光弯着腰，看不太清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时洛却莫名其妙觉得应该是柔和又坚定的。

 

珍贵的花朵盛开在荒瘠的土地之上储存希望，轻跳的心脏涌出血液直抵四肢百骸舒展慌张。

 

时洛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头去别开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要怎么面对此刻的余邃。

 

-

 

而随着他们提交任务报告，联盟的检验结果也出来了。

 

周火望着一屋子里坐着的几个家伙，单手撑着额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谈起。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样子？”宸火在周火面前打了个响指，试图把沉思中的人唤醒。

 

周火缓慢转动脑袋，再度把屋里的几个人看了一遍，这才开了口。

 

“你们找回来的东西的确有用，联盟的总部研究所说拿东西能让初期感染者短暂恢复神智。”周火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然后？”puppy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显然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

 

“试管里的成分不好提取，所以联盟那边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这次轮到余邃摊手：“撤离的时候什么样你也知道，除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周火点了点头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联盟那边让你们最近先别接其他的任务了，有需要的话随时待命。”

 

“真是疯了。”余邃的语调压低些许，隐隐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与其研究死人还留下什么东西，活着的人怎么不想点其他办法破解难题。”

 

这话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种荒芜已久连活人都不可能有的地方不论再去怎么找，怕是都很难再有新的发现了，更何况他们撤离的时候打开了地下研究所最为严密的那道门，里面现在被践踏成什么样都不好说。

 

“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周火耸肩，“其他人没事就去忙吧，余邃时洛留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整齐划一的扭头看向周火。

 

“你们两个别瞪我啊，杀伤力有点大，别误伤友军了。”周火话是这么说，但照例弯腰从桌子的抽屉里掏了两张纸出来，分别往余邃和时洛的方向一推，言下之意是他们两个自己探究。

 

余邃离得近，弯腰就把纸抽了过来，时洛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这才把那张上面密密麻麻印满繁复数据的纸给抽了过来。

 

“你们谁能解释一下，这个让人看不懂的匹配度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看到匹配度测试分析字样的时候，时洛心里就已经隐隐升起一种预感，而周火的话更是让他直接略过前面没什么必要看的东西，直接去看最后的结果。

 

那点曾经堪堪迈过适配及格线的匹配度，已经以惊人的速度飙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一点七。

 

“虽然研究所希望你们能解释一下，但我觉得这事目前可能你们两个也没法解释，是这样吗？”周火两手交叠撑着下颌问道。

 

“……挺神奇的。”时洛锐评。

 

 

“算了，那边我来应付，你们俩目前这匹配度不比他们几个低多少也是好事，后面出任务默契度更高。”周火摆摆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周火办公室的时候，时洛脑子里甚至还在思考那离谱的匹配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走路的动作，而他脚下步子没刹住，直直撞在了余邃身上。

 

“走路这么心不在焉？”余邃语气里似乎隐隐夹杂着笑意。

 

“……”

 

时洛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也没回应这个问题。

 

“别想太多，联盟再怎么犯病也犯不着把活人抓去做人体实验的，更何况你在前线作出的贡献远比被拉去实验室能提供的多。”

 

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时洛却难得觉得余邃这话有点好笑。

 

“没担心这个，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困。”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余邃果然很知礼数的没再继续讨论这件事。

 

自从时洛那次精神图景短暂破裂，余邃就照例跟他缔结了短暂的精神联结，其实只要他想，时洛怕是脑子里藏不住什么秘密。

 

不过余邃似乎也没什么探究的欲望，时洛也安心守着自己精神图景的边界，从来没见过任何逾越的迹象。

 

哨兵和向导对彼此的感知程度不同，如果余邃想要破开他的精神图景进入，那简直易如反掌，但反过来说，时洛对余邃的精神状况感知只能有些大概，比如现在的情绪好坏。

 

时洛抬眼看了眼前面走着的人，觉得现在余邃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阵子，就连老乔都感叹时洛是不是自带什么被动技能，自从来了FREE基地之后他们出任务的频率大幅度降低。

 

对这件事时洛不置可否，毕竟他没见过之前FREE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直到联盟总部的特派员到来，不少隐藏在平静下的风暴才又慢慢聚集。

 

走出电梯打算直奔会议室的时洛突然觉得精神图景周围一动，而他身后也凭空冒了只通体雪白目光锐利的狼出来，时洛目光一凛，伸手在白狼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这才又重新迈开步子往会议室走去。

 

而在他踏出两步之后，那只凭空出现的白狼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阵波动的情况不疑有他，大概率是余邃遇到什么情绪不稳定的事情了。

 

他曾经听到别人说过，向导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可能会对有联结的哨兵情绪造成影响。时洛以前还一直觉得好奇，余邃是情绪丢失了吗，精神图景周围平常安静的跟不存在一样。

 

直到此刻时洛才真切感觉到，他不是没脾气，而是隐藏的太好了。

 

以至于栖息在时洛精神图景里的精神体都受到影响蹿了出来。

 

时洛没多犹豫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不过说是争吵显然有些夸张，余邃坐在主位的椅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两手抱着手臂，一身漆黑的制服更添些许不近人情的意味。而右手边位置上的人已经站起身来，两只手撑着桌子，刚刚似乎就是他在大声说话。

 

“怎么了？”时洛不认识那人是谁，只打量一眼就收回目光。

 

“可能是这位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一会让周火替他单独准备一罐营养液好了。”余邃似笑非笑的开口，时洛应了一声，点开光脑给周火发消息。

 

那人似乎是真被气到了，没再说话，直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去。

 

说事会议，其实参会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联盟的指令传来，余邃这次明确却持了反对意见。

 

几番争论没能得出结果，这件事暂且搁置到明日再议。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余邃一言不发的直接转身走了，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宸火一把拉住了想要跟出去的时洛。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离远点，说话戳人太痛了。”

 

时洛眨眨眼，最后还是掰开了宸火的手指，转过身去追向了余邃的背影。

 

“……真是不听好人言。”宸火撇嘴。

 

这次倒是老乔用手拍了拍宸火的肩膀：“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的确是有几分像的吗？”

 

“什么？他俩哪里像啊？”

 

“我是说时洛，他很像以前的余邃。”老乔摇了摇头，“又疯又拗，余邃今天这破脾气怕也是把之前那股子劲儿又找回来了。”

 

-

 

时洛最后在基地最上面的停机坪上找到了靠着栏杆吹风的余邃。

 

其实他这番行动余邃怕也是没想着阻止，不然以他的感知力来说，早就不知道把时洛甩到哪去了。

 

时洛没主动搭话，也跟着靠在了栏杆边缘，还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下方。

 

“跟过来做什么？”余邃的手肘搭在栏杆上，放松垂着的手指在栏杆上轻敲两下，靠在栏杆上的时洛也感觉到那阵轻微到需要仔细感知的震动。

 

“没上来过，看看风景。”

 

“嗯，所以基地周围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吗。”余邃这次的语气没带笑意，但却莫名其妙让时洛觉得温柔。

 

“没什么好看的，或者本来就没想能看到什么好看的。”时洛回应的斩钉截铁。

 

“所以？”

 

“所以就是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洛也懒得跟他继续打太极，撩起眼皮来看了余邃一眼。

 

“没什么事，冷静一下再去工作。”余邃也爽快的回应。

 

“但我觉得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时洛没再看他，自顾自的往下说，“今早上你的情绪波动把我的精神体都吓到了。”

 

“你的精神体？”余邃似乎有些诧异，“信息报告上不是写的狼吗，难不成是性格独特的类型？”

 

余邃话音落下，时洛身边的白狼应声而出，对着余邃不怎么高兴的叫了两声。

 

这下倒是余邃被撩起兴趣来了，弯腰在狼脑袋上拍了拍。

 

时洛后退半步，白狼也跟着往旁边躲了躲。

 

“真的怕生啊？”

 

“你把你精神体叫出来，我拍两下你试试。”时洛语气不悦。

 

余邃这次笑了，在他肩上缓缓出现了一直体型娇小的狐狸。

 

小狐狸通体赤红，像是火焰一样明艳。

 

他眯着眼睛蹭了蹭余邃的脖子，然后身形轻盈的从他肩上一跃而下，跑到时洛周围围着他绕了两圈，毛茸茸的尾巴擦过时洛的裤脚。

 

时洛弯下腰来，没忍住摸了一把小狐狸的尾巴，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余邃脸上的表情果不其然也跟着僵了一下。

 

小狐狸跟着白狼跑去旁边玩起来，余邃似乎丢掉了刚刚剑拔弩张的不悦，整个人重新染上几分懒散。

 

“回去干活了？”

 

“余邃。”时洛突然出声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安全区边境吹来一阵干涩的风，昏暗的日光掩藏在浓重的云彩之后，余邃看了时洛几秒，最后笑着点点头。他略长的发丝随着这阵风飘起又落下，时洛总觉得他像阵想要让人追逐却难以握住的风。

 

-

 

最后大家各退半步，废弃基地还得再带研究所的人去进行最后的排查，但联盟方也必须增派人手。

 

上次的动静折腾那么大，到底还能有什么残存的痕迹也不好说，能不能安全进入也不好说。

 

哨兵和向导都是经历过完整分化的群体，但联盟总部的研究员不一定。

 

所以说，如果普通人受到病毒感染，这件事的结果谁也不好说。

 

考虑到这一点的余邃跟联盟据理力争，从总部调派来的所有研究员必须全部是已经分化过的，不然内部出了乱子谁也不好解决。

 

等到了出发的那天，昔日一辆装甲车就能承载的小队，硬生生翻倍成了五辆车。

 

时洛坐在车上再次给几个虽然经过分化接受过战斗培训但平日里没怎么操练过的研究员讲解简单的枪械使用方法，余邃则靠在一旁闭目休息。

 

不得不感慨退化成低等动物智力水平的感染者不会过分纠结曾记发生过响动的地方，那座废旧的基地依旧是安静沉闷的模样，甚至他们小心翼翼重回地下三层的时候也没遇到几个感染者。

 

研究员带着设备四散开来检查这些陈旧的设施，这群哨兵向导则分成两批，一部分守备着入口的方向，另一部分跟着研究员处理设备。

 

时洛靠在门框边上，脑子里难免回想起上一次在这里发生的激战。

 

心有余悸不是作假，时洛也很难跟旁边的人一样放松警惕。可能是他注意力过于集中，楼梯口上方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时洛甚至瞬间就抬起头来，看向了漆黑一片的楼梯上方。

 

也许是他动作太大，上面的脚步也随之而停，双方在沉默中安静许久，最后还是一边的宸火先一步发现了时洛紧绷的状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怎么了？”

 

哪想到时洛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连目光都未曾丢给他一个。

 

而正是这片刻的分神，楼梯上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像是泉水涌出一样的程度。而从楼梯上一跃而下的身影也彻底坐实了时洛的猜测。

 

“操。”这么大动静宸火不可能看不到，腿上动作飞快，一脚把那身影踹飞，转身就对着身后大喊撤退。

 

如果说上次的感染者还是没什么秩序的混乱进攻，时洛却难免感觉这次的感染者要难对付的多。

 

狭窄的楼梯被他们彻底堵死，这唯一的逃离方向如果不能守住，指望那些战斗力低下的研究院一样跟他们另辟蹊径离开怕是天方夜谭。

 

“我要上去看看。”时洛眯起眼睛来看向地下研究所的另一个方向。

 

那些曾经排演过的手段总算不是一无是处，时洛动作干脆利落的顺着不怎么牢固的井道往上翻，险些因为生锈脱落的支架而坠落，好在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在上一层落了地。

 

这层的面积不算很大，时洛只能暗自庆幸上次来探查的时候这层来得及详细探究过，他甚至勉强还记得清基本构造。

 

而在他往前迈了几步之后，身后的井道里又传来了攀爬的声响。他端着枪飞速回身，正巧对上了余邃在微弱光亮下灼灼看向他的眼睛。

 

“刚刚听你说了一句，感觉应该需要帮助？”余邃甩了甩手腕，对着不远处的黑暗扬了扬下颌。

 

话音落下，不远处隐藏在黑暗里的威胁就张牙舞爪的向着他们扑来。

 

那种与血液完全不同的腥臭液体瞬间像是爆炸一样在眼前崩裂，时洛一开始还来得及皱皱眉，后面怕是脸颊与身上哪里都挂满了这种让他觉得不适的味道。

 

枪里的子弹早就用光了，一开始时洛还尝试用沉重的枪托砸向迎面扑来的感染者，后面索性把这碍事玩意扔掉，直接把绑在腿边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比起随时可能弹尽粮绝丧失反抗能力的热兵器，时洛甚至更喜欢这种主动权随时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冷兵器。

 

闪着寒芒的锋利双刃刺入腐烂的皮肉之中，时洛喘着气往前跑，掌心上黏腻的触感快要握不住手里的匕首。

 

斜前方突然有个动作更为便捷的身形一跃而出，手上速度快得直取时洛脖颈，旁边的余邃反应比他还快，手起刀落便堪堪将那道影子击退。

 

“果然还是来了。”

 

沉默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句扭曲的嗓音，时洛瞳孔微缩，转头看了余邃一眼。但也就是这片刻的波动，那瞬间放大的情绪瞬间得到了缓和，余邃往前迈了半步，将时洛大半个人护在了身后。

 

有心智的感染者。

 

这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虽然带回去研究可能更有价值，但眼下的情况怕是没这种机会了。

 

本来就是寡不敌众的情况，他们如果没法从这里突围出去破开通往楼下的道路，哪怕是谁也活不过今天了。

 

僵持的氛围突然被身后的动静击碎，时洛猛地回头，就看到了身形飞速向着他和余邃狂奔而来的几个人。

 

“这种任务不把我们一起叫上？”

 

-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协助他们撤离的直升机更是早早待命，浑身脏污坐在座位上的时洛还在大口喘着气，垂下的眼睫上还沾着些凝固的血水。

 

东西没发现什么，反倒是得到了更差的消息。

 

如果感染者也在进化的话，那对于最后残存的人类来说，只能是致命的打击。

 

属于FREE小队的这架直升机格外安静，似乎谁都不想彻底打破这样诡异的沉默。

 

时洛还是没忍住看了好几眼靠在座位上，似乎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的余邃。

 

一个队伍就一个向导，甚至还要抽出来陪他们战斗，这样的精神消耗与体力消耗的确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时洛心神微动，抬头看了眼坐在前面各自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人，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余邃的手腕。

 

精神图景在这一刻像是缓缓展开的画卷，只不过与时洛那片汹涌的海水不同，余邃蹲坐在一片潋滟的花丛边，怀里抱着那只赤色的狐狸，另一只手似乎在摆弄着面前的花。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时洛的靠近，也默许了他的行动。

 

时洛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最后在余邃身边蹲了下来。

 

余邃没抬头，但却把手里那只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递到了他的手里。

 

上面还带着晨雾的露珠，金色的花蕊似乎比太阳更要耀眼。

 

“送我？”时洛带着几分惊讶。

 

自从他在模拟环境里见到那支花之后就特地去查过资料……这花怕是不怎么适合随便送人。

 

“嗯，送你。”余邃却也回答的飞快，根本没有犹豫。

 

带着香气的风轻轻吹拂而来，拂过朝阳下盛放的花丛，擦着两个人的脸颊而过，余邃怀里的小狐狸也站起身来，从他怀中跳出来，围着时洛绕了个圈，最后在他腿边趴了下来。

 

那些困境与不解，此刻似乎尽数落在了脑后，可能是风太过缱绻，也能能是空气太过温暖。

 

余邃抬起头来，用额头轻轻抵住了扭头看向自己的时洛的额头，两个人的目光相接，各自映照着彼此瞳孔中聚集的风暴。

 

“玫瑰可能是假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如果现实中注定要与日渐枯萎的未来斗争，那么此刻，我渴望我们能在充满希望的世界里交换这个隐藏的秘密。

 

让我有勇气去继续面对那些迷雾蔼蔼。

-END-

*标题出处来源：

00《私奔记》/01《白玫瑰》/02《地球空心论》/03《日久生情》

唐捐：来源成语功不唐捐，唐捐意为落空、虚耗、虚掷。